汗下如漿,頂上傳來陣陣熱氣,帽及太陽鏡早已無力招架那火紅的太陽。
汗衫無力地掛在身上,散發著熱氣和味道。短褲粘貼著不住冒汗的雙腿,涼鞋中露出了頭的腳指,也似噴著煙。
熱。話說今天是大暑。
還有廿分鐘。
我避開了灼熱的單車群及半溶化的人群,離開了地理上及文化上的沙漠,閃進了還算清涼的升降機,直上了這裡最後的一片淨土。冷氣強勁而又放滿了書的公共圖書館。
上次在這小島上碰上這種鬼天氣,應是1985年。羅大佑高唱著「明天會更好」的1985年,兩男一女去宿營。
妳又去?只有我和幾個舊同學。而且都是男的。
我想去。和你一起去。
你不怕嗎?
不怕。
大伙都不來了。只有我、他及她。
你喜歡她嗎?他這樣問我。
沒有。我望著他的眼睛,老實地回答。
當晚,我選了角落裏兩層床的上層。她選了雙人床。
他問她是否介意他也睡雙人床,因為他慣睡雙人床。
她問我想否睡在一塊,反正床夠大。去露營的話,也會這樣。
我反問他們會否介意我先睡,我說我很累。
半夜醒來,看到他倆睡得好好的,手都貼著對方的臉。
所以我出去了。
有蟬叫,有月亮,有微風,有哭聲。
路邊有個女孩在哭,附近一個人都沒有。
妳沒事吧?
有沒有要幫忙的?
她在淚水中瞅了我一眼。
可以陪我走走嗎?
可以。我上遞了手帕。
她又瞅了我一眼。
我們慢慢的往山上走,她也慢慢的止住了眼淚。
你不會害怕嗎?假如,我是那種東西……。
妳說是鬼嗎?我哈哈的笑,就在墳場附近。
我又沒有做過甚麼虧心事,怕甚麼呢?我對著她疑惑的眉頭解釋。
假如碰到了,可以幫的就幫一把。要算是鬼,也不會都不講理吧?
她嘻的一笑。她告訴我她是這邊的人,男友犯了事,明天要去落口供,她很害怕,她怕失去了他。
你相信我嗎?
沒有甚麼不信的,妳無必要騙我。
她楞楞地看著我。
你有煙嗎?
沒有。
她問沙難那邊的小伙子要了支煙,借了火,吸了一口,再放到我的嘴邊。
來一口嗎?她問。
不了,謝謝。
嫌棄嗎?
不,我就是不會。
她甜甜的笑了。
我們坐得很近。近到她差點靠到我身上。
要回家了。她的腳一擺一擺。
要送你回去嗎?我問。
不用啦。你忘了我是這邊的人嗎?她一跳一跳的。
要換我來送你嗎?她狡黠地問。
不用吧。我傻傻的說。
謝謝你,你真好。
她哼著歌慢慢地走了。還不時回個頭,看看我,揮揮手。
我靜靜地回去了。他們還是睡得好好的,只是更靠近了些。
是冷氣過冷嗎?我想。
早上,吃罷早餐的路上。
有三位美麗的女孩,向我們走來。
多謝你陪了我的姊妹一晚,就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時候。站在左面較高的女孩說。
不客氣。
我望了望她們身後那最美麗的女孩。她只低著頭。
再見啦。她小聲地說。
再見。祝妳和妳的男友好運。
那兩個睡雙人床的,看傻了眼。不斷地問長問短。
我卻半句也沒說。
我真的只是個好人嗎?我在想。
「爸爸走啦。」
我在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村上春樹,是《1973年的彈珠玩具》,話說關係到某遠方朋友的名字。
我坐在渡輪上,正駛往另一個小島,而那又是另一個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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